终其一生，自你方始。
琉璃完璧，良辰从遇。
治愈救赎，青梅竹马，细水长流。
午后的阳光明媚温暖，操场上是一群正值青春的少年，你追我赶，活力四射。
篮球随之划出飞舞的流线。
你来我往之际，其中一个篮球不受控制地向着场边展板飞去。
“小心！！！”
“郁莹快躲开！！”
“嘭——”
“啊——”
伴随着女孩的尖叫，玻璃应声而碎，阳光透过碎裂的玻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明亮而刺眼。
女孩眼里的人影渐次模糊。
“钟老师！”
“钟老师！”
“醒醒！”
钟璃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推搡她的手臂。
“钟老师！你赶紧去市一院一趟吧，你们班有人出事了！”
闻言，钟璃一个鲤鱼打挺。
“什么？”
同一时间，云海市沉璧机场。
云海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正带领一众医生列队等待，直到一架标有帝都医院标志的医疗专机沉稳落地。
远远地看到舱门打开，为首一人步履沉敛，缓缓而下。
院长迅速扬起恭维的笑脸带领着身后一行人迎了上去。
三十分钟后。
钟璃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云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幸好当时有老师路过，发现得及时挡了一下，才没有伤到其他人。”同行老师看着钟璃面如死灰，很有眼色地补了一句。
来到急诊台，钟璃还来不及开口，就见一群医生正簇拥着什么人从自己身后走来，人数颇多。
急诊台的护士见状亦噤声，站直身体虚位以待。
钟璃站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想了想，钟璃心下一横，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遮住脸倚在急诊台上，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打算就这样等着这群人过去。
期间，钟璃没注意自己猛地扬袖的动作把郁莹的病例卡刮到了地上。
钟璃觉得自己似乎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护士看她的异样眼神，脸上一时火辣辣的。
正准备弯腰低头，尽最大可能不显眼地把病例卡捡起来之际。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已经把病例捡了起来，交到了她手里。
钟璃弯腰的同时已经能感觉到整个一群人都因为这个举动停了下来。
现在更是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他们正对着她行注目礼。
“谢……谢谢。”
不抬头，死都不能抬头。
太丢人了。
“不客气。”
闻言，钟璃虎躯一震，这声音……
钟璃正欲抬头间，一群人已经簇拥而上，彻底拦住了她的视线。
“梁医生，您往这边走……”
人群熙熙攘攘在说些什么钟璃也没听清。
等她再回头，只能看到那群人的背影。只是一眼，眼神便仿似定住。
人影婆娑间为首的那个人，他的背影……
是他吗？
怔了一会儿后，钟璃很快恢复了平静，不会的，李翔说过他现在还在英国。
稳下心神，钟璃问完信息便赶忙朝急救室走去。
急诊室门口。
“你是郁莹的家属吗？”护士打量着神色匆匆，此刻头发亦有点凌乱的钟璃怀疑道。
“我是她的老师，请问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钟璃随意地揽揽头发便急急道。
“伤者肌肤浅表的玻璃都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手踝处有块玻璃嵌得很深，可能需要手术，鉴于患者尚未成年，我们需要家属签署一下意向书。”
“家属已经在联系了，可以先救人吗？”钟璃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手部的隐隐颤抖暴露出了她眼下的焦虑。
来医院期间，钟璃其实已经照着郁莹的家校联系手册上的电话打了好几次了，只是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好的，谢谢啊。”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钟璃站在急诊室外又打了一次，这次电话响了两声后终于被人接起。
事不容缓，不待对方出声，钟璃赶紧道：“请问是郁莹的家长吗？”
“这里是云海市天文台，郁教授出去采风了，现在不在台里。”
钟璃接着用三两句话交代了事态进展。
“麻烦你们联系到郁莹家属后叫他尽快赶来市一院一趟！”
挂了电话后，钟璃脱力，摔坐在了急诊室外的座椅上，一种不安的无力感渐渐袭来，同样的情景和记忆里重叠。
那时的她也是如现在这般孤立无援，无能为力。
想着想着，无边无际的灰色情绪袭来，似是要将她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期间偶有人讲话，钟璃全然不觉。直到身旁的同行老师看不下去摇了摇她。
“钟老师，玻璃已经取出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学生？”
不是说要等家长来签字手术吗？
钟璃闻言抬头，站在她面前有一会儿了的护士适时开口道：“你们运气不错，正好遇上了帝都医院前来指导的专家组，为首的梁医生评估了一下觉得可以取就顺手取出来了。”
闻言，钟璃松了口气，这才惊觉自己早已冷汗淋漓，两只手手心都已经湿透了。
“现在患者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等麻醉药效过了，再住院观察几天看看有没有感染，没有就可以出院了。”
只是过了一会，钟璃意识到了什么。
护士还在交代着什么，但钟璃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梁医生？结合早些时候在急诊台那里看到的背影，真的是他？
半晌，钟璃终于鼓起勇气，有了打算，开口道：“您好，请问您知道梁医生现在在哪吗？”
2.
跌跌撞撞走到普通病房门口，钟璃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时，突然感觉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半晌再没有下一步。
透过门扉的玻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的景象。
彼时正午天光正好，几缕阳光散落，给正端坐在病床前一袭白衣的男子平添了几许暖意。此时他正一丝不苟地给郁莹一圈又一圈地缠着纱布，从钟璃这里看去只能看到他的侧颜，眉眼如画，肤色白如茕茕孑立的琉璃，神态冷淡，动作却一如既往的轻柔。
虽是侧颜，但钟璃已然可以断定，是他。
梁寓，他回来了。
钟璃一时激动到不能自理，握着门把手的手死死攥紧，就这样痴痴地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人儿，迟迟没有动作。直到一声呼唤打破了这一刻静谧。
“钟老师！”显然，里面的郁莹看见了她。
闻言，梁寓手下一顿，继而恢复了平常。
而钟璃闻声落荒而逃。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只好说服自己还不是见面的时候，至少还不是现在。
躲在门外好一会，直到看到梁寓上完药后出来，身影远远地消失在了转角，钟璃方才起身绕进病房。正对上郁莹在病床上正襟危坐，一脸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不知为何，被女孩这样的目光看着，钟璃这个厚脸皮的大人反而有些心虚。
“钟老师，你，你认识梁医生？”
郁莹认识梁寓，是在急救室里。彼时，她打了麻醉正意识恍惚着，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个女医生说玻璃嵌得太深了，可能要开刀才能取出来，吓得她差点跳起来逃跑，看出她的挣扎，那个女医生也有了点犹豫，当时就是梁医生及时出声，仿若神祇般淡淡地说了一句，他来试试吧。
然后麻醉药效上来了，郁莹便昏了过去，再醒来看到自己的手还在，郁莹才知道自己的手保住了。
加上醒来时旁边的护士姐姐对她说：“你运气好，今天正好遇上了梁医生，不然可能真的要开刀了。”
郁莹深以为然。
是以现在郁莹对这梁寓这个“救命恩人”的好感不亚于亲哥。况且，退一万步说，梁医生是她见过的第一个长得比她哥哥还好看的人，醒来看到是梁医生给她在包扎的时候，郁莹不知道有多开心。
正当钟璃百爪挠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女的问题，就快要无地自容时，门外传来一声轻盈的敲门声，随即有人推门而入，看到来人的脸后，郁莹欢快的声音随即响起。
“哥！”
钟璃闻言转身，待看清来人是谁后，顿时石化在原地。
来人一袭褐色风衣，面目儒雅，风度翩翩。看到钟璃时也惊讶了一下，随即神色恢复如常，粲然一笑道：“钟璃，好久不见！”眉眼温柔依旧，言语也还是如钟璃记忆里那般温润如玉，仿似春日暖阳。
郁言：？！
钟璃：“……”
今天出门前没看黄历啊，上天得是有多“偏爱”她才让她在今天一天之内同时见到梁寓还有郁言啊！！！
3.
钟璃觉得，有时候缘分这个东西还真的是难以言喻，就比如在今天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梁寓；再比如现在，坐在医院旁的咖啡厅里，对面坐着温润如玉的郁言。
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郁莹口中的哥哥竟然就是郁言！！
“小璃，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你。”郁言声音温柔，一如昔时。
“是啊，好久不见，郁言……哥哥。”钟璃尽量平静地道。
“几年不见，小璃现在都成为能独当一面的老师了呢！”郁言的声音带着宠溺。
钟璃闻言，羞涩地笑了笑。可不是吗？天资平平的她活在他们这些天才的阴影笼罩之下，要想讨一份体面的生活也是很不容易的。
五年未见，哪怕曾经再亲密的朋友也该有了隔阂，是以一时无话。
半晌。
“郁莹她？”钟璃见气氛有些冷，不禁找话。其实也是真的好奇，她明明记得郁言是家中独子，怎会突然生出个妹妹？
“我父亲几年前再婚了，小莹她就是杨阿姨这个时候带来的。”听出钟璃的言外之意，郁言主动道。
“哦。”原来是这样。
“这次回来便打算住下了，也为了方便照顾小莹。”
见钟璃点了点头后又开始像以前一样发起了呆，郁言无奈失笑接着道：“这是我刚在来的路上换的电话，你以后有事的话可以联系我。”
“好。”
郁莹还在医院，他们二人也不便详谈，三两句后就结伴回了医院。趁着郁言去窗口缴费的时间，郁莹悄默默地凑到钟璃身边。郁言刚刚跟她说过钟璃是他多年的好友，是以此刻的郁莹丝毫不见外，开门见山道：“钟老师，刚刚那个医生哥哥是你男朋友吗？”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那不然当时我叫你你跑什么？”显然郁莹把她刚才的行为当成了近乡情怯。
半晌，钟璃终于从震惊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是，他，他只是老师的高中同学。”钟璃缓缓道，语言中看不出悲喜。
也是她永远也寻不回的光阴。
“哦，是吗。”郁莹讪讪道。
可是她刚刚看钟璃看向梁医生的眼神明明很深情啊。
不知不觉，夜渐深沉。
送郁莹去医院后又回学校处理了一些后续事宜，忙碌了一天之后，钟璃才疲惫地回到家中，此时时针直逼十一点。打开电脑，登进一个名为“永瘦宫”的四人微信群，这是她的闺蜜群。
钟贵人：“我今天遇到了郁言。”
一片沉寂，半晌。
唐贵妃：“早就知道了，郁大才子千人计划被返聘在天文台任职嘛。”
“都有一个月了吧！”
“你才见到？”
钟璃：“……”钟璃不好意思说是。
余皇后发了一个白眼，随即道：“下一个。”
余皇后：“活的？”
钟璃：“嗯。”
随即，再次陷入沉寂，但是钟璃知道这次是山雨欲来的前兆。果然不出半晌，铺天盖地的消息似要穿透屏幕而来。
唐妍：“你扑上去了？”
余菲：“你把他怎么了？”
钟璃：“……”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钟璃自问为人师表，一向都是很自重的。
“得了吧，你那点面子见别人还好，见到梁寓怕是立马忘到天外去了吧。”余菲仿佛看穿钟璃的心思般适时道。
“是啊，小璃。你没把梁寓怎么着吧！”唐妍是见过钟璃为了梁寓要死要活的时候的，所以对余菲说的话深以为然。
“……”她倒是想怎么样，可是现在的她敢嘛。
激烈地说了半晌之后，余菲结合实际想了想道：“以你现在这个胆子，你不会人都没见到就跑了吧？”
“……”被她说中了心思的钟璃心虚地打了一串省略号。
屏幕外的余菲恨铁不成钢地抚了抚额，随即想到了什么，打字道：@小李子李翔出来挨打。怎么回事？
半晌。
小李子：“各位娘娘冤枉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也知道的，梁寓这个家伙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个非人类读医学这种反人类学科还能提前一年博士毕业我是真的没想到的。”
“这不，我不是刚刚看到消息就立马来给各位小主请罪了吗。”
李翔随即发了一个狗腿子的微笑。
钟璃见着“永瘦宫”隐隐有要炸的潜质，悄悄退了出来，翻身疲惫地睡去。
4.
此后数天，风平浪静。
几天里跟郁言相处也渐渐找回了幼时的默契。只是，钟璃再也没在医院里见到梁寓，心里隐隐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
很快就到了郁莹出院的日子。
看着郁莹眨巴眨巴大眼睛在医院大厅里寻寻觅觅，钟璃不禁好笑，上前去揉了一把她的头。
“找谁呢？”被郁莹可爱到的钟璃微微一笑。
“找梁……没，没谁。”郁莹及时止住，差点。正好郁言交完费走过来，一行三人并排走了出去。
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尽数落在了靠在医院二楼大厅，正开完会出来的梁寓眼里，他眸光一敛，叫人看不出悲喜。一道同行来支援云海市医疗建设的骨外科医生顾听站在他旁边搭话道：“听说你刚来这的第一台……”呃，顾听想了想，姑且称为手术吧。
“第一台外科手术就取了个玻璃？”天知道，在来的路上，顾听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差点没惊掉下巴，堂堂帝都医科大学天才神经外科医生，帝都医院史上最年轻的外科主任纡尊降贵来云海这个三线小城市指导的第一台手术，竟然是——给学生取块小玻璃？
他图什么啊？
“天才外科医生会对取玻璃这种小case感兴趣？”他怎么以前不知道梁寓有这种癖好？
“恰好路过而已。”梁寓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是吗，那还有，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科医生还要负责查房给病人包扎伤口这样的琐事了？”
“梁寓你当我傻啊。”
闻言，梁寓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好了，好了，我不问，不问了还不成吗！梁公子去吃糖醋排骨吧好不好，我请客。”顾听谄媚道。
“值班。”
闻言，顾听的脸垮了下去，什么啊，这都最后一天了怎么这个加班狂魔还是这个样子，就是吃准了他作为下属不能反抗，大魔头果然是有原因的，想想，顾听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人在屋檐下啊。
告别了郁言兄妹，回到学校。下了课之后的整个下午，坐在办公室里的钟璃都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作为闺蜜，跟她毕业后就职于同一所高中的余菲一看钟璃这个样子，又忍不住翻了两个白眼，随即下了个结论。
男色误国啊！
听说帝都医院的专家组已经于今天返程了，算算时间梁寓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帝都了吧。
她竟是怂成了这个样子，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依然鼓不起勇气去见梁寓一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正在怅然若失之际，一只裹着雪白石膏的手臂映入了钟璃的眼，有点闪，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钟璃抬头一看一个带着眼镜，看上去颇为年轻的人站在了她的面前。钟璃以为是哪个学生找她，正欲开口询问。
